今人学书总难有极品出现,这种现象可能跟人们学书时的取法太低有关。《易经》有云:“取法乎上,仅得其中;取法乎中,仅得其下”,取法的关键想必没人怀疑。
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取法钟王,已经是最高取法了。其实不然,取法钟王,永远也达不到钟王的程度。对于真正的书法学习者来说,这已经是是最低等的取法了。
钟繇宣示表局部
我们都知道颜真卿最初取法欧褚,后来师法二王,还拜师张旭。似乎取法也不高,但是看他的《争坐位帖》就知道他一定学过“篆籀”,米芾也说:“又真迹皆无蚕头燕尾之笔,与郭知运《争坐位帖》,有篆籀气,颜杰思也。”
颜真卿取法篆籀,王羲之同样也取法过篆籀,他还告诉王献之要“穷研篆籀”。但是,篆籀也不过是中等取法,书法鼻祖蔡邕曾说“夫书肇于自然”,取法“自然”才是书法的最高境界。
王羲之乐毅论局部
书法的自然并不是“天然”,不是不加修饰,不是天生写什么样就是什么样。蔡邕说:“自然即立,阴阳生焉;阴阳即生,形势出矣。”可见这里的自然是阴阳,也就是宇宙万物。
唐以前的书法之法基本都用自然形势比拟,蔡邕自己就说:“若坐若行,若飞若动,若往若来,若卧若起,若愁若喜,若虫食木叶,若利剑长戈,若强弓硬失,若水火,若云雾,若日月,纵横有可象者,方得谓之书矣。”
颜真卿 自书告身帖
从简单的“横,如千里阵云,点如高空坠石”这些论述,可见王羲之传承了蔡邕的《笔势论》,他也是师法自然的。从颜真卿《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》和他主张的屋漏痕等,也不难看出他也是取法自然的。
古贤人都于自然中得悟笔法,陆彦远的锥画沙,张旭的公孙大娘剑器舞,颜真卿的屋漏痕,怀素的飞鸟出林、惊蛇入草,黄庭坚的长年荡桨等等。
张旭古诗四帖
这些都是只能口传心授,不能赋之于文字,才会在唐以后几近失传,“非通人志士,学无及之”。这也造成了此后的学书者很多,但能有所建树的极少,近代有些书者更是把书法引向野道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人们的思想意识的改变,许多书法人为了能在浩浩荡荡的传统书法大军中脱颖而出、一鸣惊人,借鉴了西方艺术思想,把标新立异当作书法艺术的手法,似乎没有视觉上明显的不同,就不能叫艺术的创新。
刘洪彪作品
这样的书学观念很容易让人误解,误以为书法不用下苦功夫,只要能出其不意就是好的作品。这种书法的新思想只是中国书法的最低层次,中国书法包括绘画,自古就被分成不同的品级,“逸品”被称作书法的最高境界。逸者,不意也,因此苏轼才说:“书初无意于佳乃佳耳”。
唐楷虽法度森严,却是达到了一个最佳状态。多一份法度就太造作,少一分法度就显得随意。学书之难也就在这里了,既要工,还要逸。要巧夺天工、浑然天成。
欧阳询 大字阴符经
有句俗话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,要能日后“柳成荫”就一定要有这柳,在书法中,传统的功夫就是这柳。书法要达到“无意于佳乃佳”层次,首先要根治传统,做好功夫,才能“积学而成”。
“积学”就是“人工”,积学不难。很多学书法的人刻苦临帖,起底就是钟王,字也写得有模有样,很有二王遗风。这样的书家也不在少数,他们再像极了钟王,也只是模仿,却没有人能扛鼎书坛,问题当然是“没有变”。
怀素《论书帖》
这些学习者以为这就是取法高远了,其实不然。自然之势无穷无尽,如果在此基础上能进一步取法自然,想必就不会把自己束缚在前人的书法里了。
当然,取法自然不能像某些人似的抛弃“积学”,另起炉灶,最终落入野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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